文/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 胡廣欣
「又見彩虹/快樂如風/年輕的心是永遠的驕傲和光榮……」
新世紀伊始，一首【又見彩虹】唱遍大街小巷。這是第九屆全國運動會的會歌，由陳小奇作詞，李小兵作曲，李小兵、杜鳴配器，劉歡、毛阿敏演唱。這首歌被評價為「旋律鮮明，富有氣勢」，成為傳唱度最高的全運會會歌之一，更在次年拿下了中國音樂界最高獎項金鐘獎。
優秀的歌曲是時代精神的載體。誕生於新世紀開端的【又見彩虹】，打破了以往國內體育賽事主題曲四平八穩的刻板印象，以生動的筆觸描繪了一幅動人的青春畫卷。時隔23年，陳小奇和李小兵在接受羊城晚報全媒體記者獨家專訪時再次談起這首歌，仍然對當年那個蓬勃向上的時代印象深刻。
寫出奮發向上的年輕風采
作為廣東流行音樂的代表人物之一，陳小奇創作過【濤聲依舊】【我不想說】【高原紅】等深入人心的經典歌曲。在眾多佳作中，【又見彩虹】稱得上是他最滿意的作品之一。這首歌摒棄了大型賽事歌曲的口號化風格，以「彩虹」這一意象貫穿整首歌，描繪出奮發向上、盡情拼搏的體育精神。青春的光芒在字裏行間閃耀。
這樣的一首歌詞，是陳小奇的一次「反骨」。「我留意到國內大部份賽事主題歌的歌詞，概念化、口號化特別嚴重。老拿口號來寫歌，一點意義都沒有。」他說，「必須要有具體的意象，歌詞才會有沖擊力。」彩虹燦爛奪目，但通常在暴風雨後出現。陳小奇巧妙地將彩虹入詞，既蘊含對運動健兒在九運會賽場上大放異彩的祝福，又寓意這些驕人成績背後必然是長年累月的刻苦訓練。
「我希望這首歌是新鮮、時尚和年輕的。因此除了具體的意象之外，語言風格也比較口語化和情感化。這首歌比我平時寫的歌詞要稍微長一點。我分成了三部份，全方位地體現體育精神。」【又見彩虹】第一段寫重逢，第二段寫召喚，第三段寫巔峰，層層遞進。巔峰部份自然是歌曲的情感最高點，他用「熱淚」和「笑容」這對看似矛盾的詞組，將登頂時的情感濃度表現得淋漓盡致。「‘流淌在巔峰的熱淚/是人間最美的笑容’，我從這個角度來寫巔峰。輸了會流淚，贏了也會流淚，當你歷經艱辛站在巔峰之上，流下的淚水就是最美的笑容。」陳小奇說。
【又見彩虹】為國內大型活動主題曲提供了新範式。陳小奇說：「好幾年後，上海世博會做了一個主題曲評選，找我當評委。我發現很多參賽作品的歌詞，風格都受到了【又見彩虹】的影響，比較人性化、比較具體，同時也能體現活動主旨。證明這首歌的影響力還是比較大的。」
唱出新世紀的意氣風發
【又見彩虹】先是被命名為【年輕的心】，後面又改成【我們的路】，但都不如最後敲定的【又見彩虹】響亮。歌名來自副歌的首句歌詞「又見彩虹，快樂如風」，簡單的八個字卻極具感染力，昂揚向上的時代精神撲面而來。
曲作者李小兵正是被這句歌詞打動，主動請纓擔任譜曲。事實上，九運會會歌采用定向委約征集的方式，向全國和國際知名華人作曲家共30多人發出特約創作邀請。當時，李小兵非常年輕，只是星海音樂學院的一名青年教師，並不在委約範圍內。陳小奇說，他向組委會送出了歌詞後，好幾位知名作曲家都拿去譜曲，但效果一般；而李小兵交出的作品令他眼前一亮：「李小兵看了歌詞之後很感興趣，主動提出想寫一版。他寫得很認真，交出的作品正是我想要的風格。」
【又見彩虹】也得到了專業評審組和大眾投票的認可。當時，九運會組委會共收到24首入圍候選會歌，據陳小奇和李小兵回憶，【又見彩虹】在多輪評選中一直名列前茅。最終，經組委會和國家體育總局審定，【又見彩虹】被確定為九運會會歌。
在李小兵看來，這首歌記錄了新世紀伊始廣東意氣風發的面貌，也濃縮了燦爛而美好的青春歲月。「我覺得這首歌每一句歌詞都很廣東，寫出了廣東這片土地踏實肯幹、敢於拼搏和胸懷寬廣的精神，而這種精神跟體育精神是相通的。」李小兵說，「我在廣東學習工作了多年，早就把這裏當成第二故鄉。我在這裏為理想努力過，結識了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度過了一段非常難忘的時光。廣東氣質烙印在我的生命中，直到現在也一直影響著我。」
用流行音樂再開風氣之先
【又見彩虹】最初由劉歡和陳明演唱，之後又在北京錄制了劉歡和毛阿敏的最終版本。在音樂風格上，【又見彩虹】旋律朗朗上口，配器則使用管弦樂隊和電聲樂隊結合的方式。李小兵解析道：「賽事歌曲通常有兩種風格，要麽是激昂的，要麽是溫暖的，【又見彩虹】選擇了前者。歌曲以管弦樂隊開場，銅管樂器營造出一種巨大的張力。因為九運會是一個全民參與的大型活動，所以開場一定要大氣。進入演唱部份後，配器就以電聲樂器為主。包括歌曲裏鼓的打法，在那個年代還是非常新穎的。我們希望能做出一種邁著年輕的步伐向前走的豪邁感。」
使用一首流行音樂作為全國大型賽事的主題曲，廣東再次走在全國前列。陳小奇對此頗為自豪。在他看來，廣東擁有深厚的流行音樂文化基礎，無論是政府還是大眾，都對流行音樂保持極為開放的心態。早在1991年，陳小奇創作的流行歌曲【跨越巔峰】就被選為首屆世界女子足球錦標賽的會歌。這個比賽當時在廣東舉行，面向社會征集會歌。陳小奇記得，專業評審篩選出13首總決賽歌曲，當中有12首是流行歌；總決賽在友誼劇院舉行，1000多名觀眾現場投票選出優勝歌曲。「這證明早在20世紀90年代，廣東對流行歌曲就已經沒有任何偏見了。」陳小奇說，「世界上幾乎所有大型體育賽事都會大量使用流行音樂，九運會起用流行歌曲作為會歌，在當時來說是與國際接軌的一種體現。」
作為一首大型賽事的會歌，【又見彩虹】不僅在開幕式上大放異彩，而且在民間獲得極佳的傳唱度。李小兵記得，2001年，街頭巷尾談論的都是九運會的事情，大街小巷都播放著【又見彩虹】，還有中小學用這首歌編了團體操。這首歌曲的生命並沒有因九運會結束而終結，反而成為一首華語經典流行歌。「好多年之後，還有朋友給我發來一段視訊，有人用【又見彩虹】跳廣場舞。這首歌傳播得特別廣。」李小兵說。
運動會會歌應體現時代精神
陳小奇多次參與賽事音樂的創作。早在1987年，他就參與了六運會團體操音樂的填詞工作。而在【又見彩虹】之後，陳小奇和李小兵成為詞曲創作的最佳搭檔，共同打造了多首膾炙人口的歌曲，當中就包括第八屆全國少數民族傳統體育運動會會歌【矯健大中華】。
廣州亞運籌備期間，陳小奇也深入參與到亞運會歌曲的征集和創作中。其中，由他作詞、金培達作曲，周華健演唱的【最美的風采】在亞運會會歌競選中入圍前三名。這首歌以花作為主意象，與亞運精神相結合，呈現廣州作為花城和亞運會主辦城市所具有的風采，以及「和諧亞洲，激情盛會」的主題。
十五運即將在2025年來臨，如今正面向全球征集音樂作品。怎樣才能把運動會會歌寫得出彩？在陳小奇看來，歌詞非常重要。如何做到體現運動會主旨但不硬喊口號，這非常考驗作詞人的功夫。陳小奇說：「運動會會歌要生動、形象，而不是堆砌大詞和空詞。有時候運動會本身會有一個口號，但我認為詞作者最好也不要把口號直接套入歌詞裏，而是要將其體現的運動會精神有機融入歌詞中。」
另一方面，一首好的運動會會歌還應該反映時代的精神。在他看來，會歌創作的難點之一就是找到「最大公因數」，得到不同年齡層觀眾的認可。「流行音樂跟隨時代的審美不斷改變，但現在人們的音樂口味越來越細分，如何找到一種既能讓年輕人接受、又能讓中老年人接受的音樂風格，說來容易，做起來很困難。但還是要努力去做。將這個時代最準確的面貌用音樂傳達給聽眾，這是真正值得期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