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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民政局遇見前男友,他瞄了一眼我,淡淡地問:來結婚?

2025-01-10搞笑

民政局門口遇見前男友,他瞄了一眼我 6 個月大的孕肚,淡淡地問:「來結婚?」

我撫了撫額發:「離婚。你呢?」

「我被結婚物件放鴿子了,要不,咱倆湊合一下?」前男友說得那叫一個自然。

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喜歡喜當爹?」

他黑了臉:「正好,我不孕。」

一年後,男人抱著孩子,黑著臉問我:「為什麽孩子和我長得越來越像?」

我瞟他:「你哥的……」

「江魚,老子沒兄弟!」

「哦,那可能你養得好。反正你不是不孕嗎?」

1

閨蜜田甜在與老公長達十二年的戀愛長跑後,進了婚姻的圍墻。

不過兩年,又吵吵鬧鬧地分手。

這日,她拉著我,讓我陪她去民政局。

「你說你離婚,我去幹嘛?等你們離婚了撿個現成的老公回來?」

田甜笑:「我怕他殺了我分屍。」

最後,我沒經受住田甜兩頓火鍋的甜蜜誘惑,跟著去了民政局。

民政局外,我看著很久沒見的大冤種前男友,有些慌。

前男友路言川倒是很淡定,瞄了一眼我 6 個月大的孕肚,問:「來結婚?」

我心裏慌的一批。

可輸人不能輸陣啊。

我假裝淡定地撫了撫額發:「離婚,你呢?」

路言川看著我的孕肚,眼神很冷。

半晌,他才開口道:「他就這樣對你?」

我無言以對。

一個謊言,需要用更多的謊言來圓。

於是,我朝路言川笑笑,低下了頭。

路言川沒再說話。

我尷尬地能扣起一塊地皮來,不時地擡頭向民政局裏面張望,祈求田甜可以早點出來。

好像過了很久,又似乎沒過幾分鐘。

路言川突然道:「我被結婚物件放鴿子了,要不,我們湊合一下?」

我驀地擡頭去看他。

路言川神色淡淡,似乎只是在與我討論天氣。

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自己的孕肚。

大概五分鐘之後,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喜歡喜當爹?」

路言川的臉一黑。

半天,才憋出一句:「正好,我不孕。」

我又看了看我的肚子,嘆了口氣,點頭道:「那也行。」

這一日,在田甜一言難盡的目光下,我和路言川領了證。

工作人員還給我戶口本的時候,我立馬迅速地裝回了包裏,沒敢讓路言川看到。

不然我這離婚的謊言,沒半個小時就會被拆穿了。

不要問我為什麽會隨身攜帶戶口本。

這是從好幾年前就開始的習慣。

當然,看到路言川的朋友時,我覺得這人怕也是陪人來的。

至於和我湊合著,怕也是臨時起意。

這樣一想,我心裏閃過竊喜。

最後,我和田甜也沒去吃成火鍋。

用田甜的話說:「姐妹,我這才剛從圍城裏跳出來,你咋就這麽想不開,跳進去了呢?」

路言川冷著臉道:「江魚,你住哪裏?我今天幫你搬到我那邊去。」

我與田甜揮手:「改日再約。」

2

我屁顛地坐上路言川的車,終於不用擠公交了,讓我感受了一把結婚帶來的便利。

「你住哪?」

我想了想,回道:「我住老城區那邊兒,搬你那就不用了吧?我那離公司更近。」

其實主要是我不想搬,現在租的地方,離我媽的療養院更近。

「你知道我住哪兒?」

聽了這話,我一噎,我確實不應該知道。

我老實地搖搖頭。

路言川嗤笑:「你在哪上班?」

我一怔,隨即苦笑:「錦江日報。」

路言川蹙眉:「你如今幾個月了?」

「6 個月。」

「差不多快生了,是不是可以辭職了?」

「不行……」我心裏一急,聲音有點大。

辭職了就沒薪資了,沒薪資了我連我媽療養院的費用都交不起,何況還要生孩子。

如今,我卡上才兩萬塊不到。

看著路言川望過來的詫異目光,我放緩聲音道:「我還能再做兩個月,不然辭職了無所事事的,我一個人待著也難受。」

路言川沈默了一會兒,淡淡地道:「隨你,你自己看著辦。」

他輕輕敲擊了一下方向盤,道:「我在懷江路那邊有套房,你去那裏住,離你公司不遠。」

我想了想位置,小心翼翼地問:「我搬過去,要交房租嗎?」

路言川氣笑了:「江魚,你越來越出息了啊。咱們結婚了,是夫妻了,我還要你交房租?」

我的心就放下了,狗腿地點頭道:「那行,我下午就搬過去。」

一個月省一千塊房租,半年就六千塊,可以買好多東西。

孩子出生後,花錢的地方更多,能省一點是一點。

路言川點頭:「嗯,幹脆我直接送你回去,你收拾一下,我幫你搬吧,不然你一個人大著肚子,我也不放心。」

「好。路言川,謝謝你。」

車停在我租的那棟破舊小區樓下時,路言川皺了眉。

「你前夫就讓你住這樣的房子?」

我噎了一下,繼續編:「他是個窮小子。」

路言川冷笑:「江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願意跟人窩在這種地方,最主要的是,還大著肚子被人甩了。呵!」

最後那句,路言川說得咬牙切齒。

我簡直想鉆地縫裏去。

心裏把路言川罵了個半死。

自己作的孽,如今還來罵我。

3

其實孩子是路言川的。

這還得從六個月前說起。

那段時間,我們報社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去采訪本市有名的航天科研組。

我作為在報社的老人,自然是被選中。

不過同去的都是報社裏的大佬,我這個多年默默無聞的老人,只能是靠邊站。

一進辦公室,我就看到了路言川。

我想跟他打招呼,可路言川卻一副不認識我的模樣。

我的話就含在嘴裏,吐不出來了。

那日正好周六,采訪完後,一堆人去了飯店。

大家喝了很多酒,路言川也不例外。

我一碰酒就過敏的體質,讓我逃脫了醉酒的命運。

最後,回家的時候,因為路言川住的方向與我相同,我自告奮勇地送他回家。

我也確實送他回去了。

嗯,還順便送上了自己。

誰讓路言川拉著我的手不放,一個勁地喊我的名字呢?

最後還含情脈脈地吻了我。

我一個激動,就沒把持住。

然後,我與路言川,就幹柴碰烈火,激情四射了一夜。

臨近天亮的時候,我慫了,直接溜了。

不僅如此,我還鬼使神差地將自己存在一夜的痕跡抹去。

這些做得這樣徹底,我卻是忘了來顆事後藥。

當月,姨媽沒來的時候,Ťųₙ我懵了。

查出懷孕的時候,我更懵了。

懵歸懵,孩子還得生。

也不是沒想過去找路言川。

卻偶爾聽同事講起路言川的八卦。

說是,他已經有了談婚論嫁的女朋友,而且是門當戶對的千金。

我往前沖的步子就停下來,做了縮頭烏龜。

一縮就縮到了孩子六個月。

這麽一想,我又覺得嘴裏發苦。

也許,今天,路言川是真的去跟女朋友拿結婚證的?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臨時換了人。

我這樣,會不會被他女朋友誤會?

「你發什麽呆呢?收拾好了嗎?」路言川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下意識地接話:「想著你女朋友會不會誤會。」

路言川冷笑:「誤會什麽?誤會你跟我結婚?這不是事實嗎?」

我瞬間無言以對。

好像確實是矯情了。

我拎著不多的東西跟著路言川下了樓。

「你不退租?」

「這個月才開始,房租都交了,月底再來退。」

其實我是怕哪天被他的正牌女友趕出來,雖然咱現在有正室的身份,可心裏總覺得虛呀。

「這幾天我會跟我家裏人說一下結婚這事兒,你跟你家裏人也說一聲。定個時間,大家見一面。」路言川音色淡淡,神情嚴肅。

「不用不用……那個,結婚這事兒,我自己做主就行……」我的聲音在路言川黑沈的眸光裏越來越低,最後歸於寂靜。

路言川將車停在路邊,嘆了口氣道:「江魚,結婚雖然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但是也不僅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還是比較希望兩家的大人能夠見一面。」

我沈默了很久,才擡頭看路言川。

想到媽媽最近的情況似乎有些好轉,我小心翼翼地道:「我明天再給你答復,可以嗎?」

路言川定定地看著我,半晌才點了頭,重新開車上路。

4

路言川還算體貼,上樓時所有的東西都是他拿的。

進電梯時,遇上的人有點多。

他用提著東西的手幫我擋住擁擠的人群,幾乎將我半圈在他懷裏。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我低垂著頭,幾乎要落淚。

到達 7 樓,出了電梯,路言川看著我蹙眉道:「怎麽了?」

我摸了摸潮濕的眼,扯出一個笑:「沒有,可能是人多,氣味重,胸悶。」

路言川的眉頭皺得更緊,轉身將東西放在門口,沈默地開啟門。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看著路言川的背影,心裏無端地就特別心酸。孕期從來沒有發作過的敏感情緒,瞬間將我淹沒。

「路……言川……」

「嗯?」

「其實,孩子是你的。」我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

路言川站定,良久,他轉過身來,冷冷地道:「江魚,我是在夢裏讓你懷孕的嗎?」

話說完,他似乎怔楞了一下。

幾秒後,路言川繼續冷著臉道:「我可以當接盤俠,但是不要因此就把我當傻子。你要明白,我們兩個人不過是湊合著過日子。」

說完,路言川將東西放在客廳。

頓了頓,他將一串鑰匙放在客廳的茶幾上:「這是家裏的鑰匙,以後你就住這邊,我工作忙,很少回來。我晚上還有工作,先走了。」

他抓起鑰匙和外套出門。

我站著沒有動。

臨到玄關,路言川停下了說:「樓下不遠有生鮮超市,需要什麽自己去買。我加一下你的微信。」

我楞了幾秒,手忙腳亂地從包裏掏出手機,找到二維碼,遞了過去。

互相添加好友後,路言川直接轉了一萬過來:「這是生活費。」

說罷,路言川直接出了門。

我的那句「不用」就卡在了喉嚨。

望著緊閉的門,我撫著肚子,淚流滿面。

倏地,肚子裏的小寶貝在我的掌心下,輕輕地動了下,似乎在安慰我。

我滿心的淒涼瞬間被化解。

摸了摸肚子,我低聲笑道:「寶貝,既然爸爸給了生活費,那咱們晚上就吃點好的。」

我麻溜地收了錢。

這樣一想,也是很不錯。

有地方住省了一筆,還有人給生活費,我的薪資可以全部省下來,甚至生活費也可以省出一部份用來給寶寶買東西。

邊想我邊在屋內轉了一圈。

三室兩廳的房子,120 平左右,采光好。

除了裝修過於簡潔,一切完美。

我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將自己的東西大概放好,選了間客房搬進去。我帶著鑰匙去超市,買點菜和吃的。

我正吃著超市買的速凍水餃,田甜的視訊就過來了。

「魚兒,你啥情況啊?」

「我挺好的呀,正在路言川家裏呢。他的房子比我那小破屋強多了。」

「這樣也不錯,孩子出生以後有爸爸媽媽,你的壓力也有人分擔。魚兒,你說這路言川是不是對你還余情未了啊?不然哪個男人願意當現成的爹?」

我吃餃子的動作一頓,片刻後緩緩開口:「看樣子不太可能,以前有聽說他有一個正交往的女朋友,他今天自己也是和我說被人放鴿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女朋友賭氣……」

說到最後,我有些走神。

路言川,他會不會真的對我還有那麽一點點感情?

我按住自己悸動的心,不敢亂想。

「管他呢,反正現在你是他的正牌老婆了,有免費的地方住,以後孩子還有個名正言順的爸爸,這就已經賺了。若他真的對你還有意思,那你們以後就好好過。若他對你沒意思,以後離婚分點他的財產,也是穩賺不賠。」

「嗯嗯,對,我也是這樣想的。」

「不過,魚兒,你不打算告訴路言川他就是孩子他爸嗎?」

我撇撇嘴:「剛才說了,他不信,說我把他當傻子。」

「狗男人……」

5

次日下班後,我擠公交去了我媽的療養院。

媽媽住的這家療養院是老式的,住所和裝置都舊了。

不過裏面的工作人員都很和善,而且便宜。

媽媽呆呆地坐在床上,暗淡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蒼老而呆滯。

「媽,我來看你了。」我將手裏的梨放到了床頭櫃上。

梨是媽媽沒有生病前喜歡的水果之一。

她最喜歡的櫻桃我買不起。

想到這,我心酸得不行。

如果爸爸還在,看到媽媽這個樣子,肯定會責怪我沒有照顧好媽媽。

爸爸生前,最是寵媽媽,寵得她結婚二十年什麽都不會了,徒然失去爸爸後,受不了打擊精神出現了問題。

媽媽還是沒有理我,我坐過去,拉著媽媽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笑道:「媽,你看,你孫兒又長大了。他可乖了,都不折騰我。要是爸還在,肯定特別開心。」

媽媽的眼珠子動了動,放在我肚子上的手輕輕地撫摸了好幾回。

倏地,媽媽一把推開我,尖聲道:「你個賤人,你怎麽能懷他的孩子?他是我的老公,最愛我一個人。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說著,我媽又來上前撕扯我。

我完全呆住,沒有任何的反應能力。

直到護工和醫師聞聲趕來,拉開了我媽。

我的肚子在拉扯中有碰到,微微有些疼,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擡頭看著醫生,我不可置信地問:「我媽這是怎麽回事?」

醫生尷尬地笑:「前些天還好多了,今天應該是受了什麽刺激才會這樣。這個病就是這樣,一點刺激都不能受,不然……」

我將今天所有的畫面反復地回想,依然沒能明白是什麽刺激到我媽。

看著我媽完全不認人的樣子,我心裏升騰起的那點希望完全熄滅。

走出療養院,我給路言川發了條資訊:不好意思,我媽現在實在是不方便。要不,你安排,我自己先見見你父母吧。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路言川才回資訊,一個字:好。

我握著手機,似遊魂一樣晃蕩。

走著走著就去了以前租的房子。

推門進去,躺在狹窄的床上,我疲憊不堪。

意識漸次模糊,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代。

我與路言川是校友,他大二的時候我大一。

我們是在新生歡迎會上認識的。

他說他對我一見鐘情,我說他是見色起意。他哈哈大笑。

大一的時候,我還是那個被人捧在手心裏的驕傲的公主,活得肆意,笑得開懷。

那時候的路言川性子開朗,能說會道。

他追了我整整一學期。

早上給我送早餐,中午約我食堂吃飯,晚上又會約我擼烤串。

十次裏我有八次是不答應的,究其原因,怕也是年輕女孩的矜持作怪。

路言川那時候是學校裏有名的風雲人物。

和路言川在一起,是我提的。

路言川追我追到最後,幾乎不再提要我做他女朋友的事。

不過男朋友要做的事,他卻是全部都做完了。

哪個少女不懷春?

年少的我,哪裏能不喜歡這樣的男孩?

其實早就動心。

在學校的八卦無數次地賭路言川要放棄我的時候,我忍不住了。

在一個夏日的黃昏,我看著與我並肩而立的路言川,輕聲道:「我們在一起吧。」

我一直記得,路言川轉頭來看我時,臉上驚喜的神情,還有那雙亮晶晶的眼。

他說:「江魚,是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樣失態。

心裏的羞澀與甜蜜幾乎要滿溢而出,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孩,因為我的一句話,失了平日的分寸。

遂,我大方地點頭,故作淡定地道:「嗯,你同意嗎?」

路言川一把將我按進他的懷裏:「當然同意,女朋友。」

那是我第一次被他擁入懷中,第一次聞到他身上清新的檸檬味。

我覺得,我醉了。

後來,我們牽著手走過了校園的角落,我們笑著爬過山吃過火鍋,也哭著吵過架。

時光如過山車,帶著我們轟隆隆地向前跑,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

6

一覺醒來,想起夢中的情形,我發了很久的呆。

最後,晃了晃腦袋,搭著末班車回到了路言川的家中。

這一晚,路言川依然沒有回來。

身上一下子有了余錢,我開始有計劃地購買寶寶用的各種物品。

小到尿布,擦身粉,大到嬰兒車。

一件一件地網購,一件一件地往回拖。

又添了幾盆綠植後,屋子裏突然就多出了鮮活之氣。

只是,路言川卻一直沒有回來。我知道他很忙。

時日一久,我不存了那份希望,倒也坦然下來。

大概過了半個月之久。

這日,我照舊去療養院看媽媽。

她近些日子的情緒倒是平穩下來,沒有再出現那日的情況。

只是,她徹底地不再理我。就連往日那般偶爾清醒地與我說幾句話的時間,都不再有。

心裏黯然又無奈。

提著菜回到家裏。

推開門,兩個交疊在一起的人影讓我驚得張大了嘴。

見我回來,路言川與那人連忙爬起來。

路言川輕咳一聲道:「這是我的朋友,吳航,過來拿點東西。」

我勉強一笑:「哦,你們吃飯了嗎?我去做飯。」

吳航笑道:「嫂子不用忙,我們已經吃過了。」

我換了拖鞋往廚房走:「那你們忙,我去給自己做點吃的。」

「啊……好!」

走進廚房,我腦中不斷地浮現剛進門看到的那一幕。

路言川與吳航緊摟在一起,人影交疊,姿勢曖昧。

這,不能不讓我想多。

我眼眶一澀,這樣一來的話,倒是解釋得通為什麽路言川不在意做個「接盤俠」,與我這懷了別人的種的前女友結婚。

也能解釋為什麽大家說他有女朋友,他卻與我這前女友閃婚。

因為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他與他的愛人,為世俗所不容。

與我結婚,只是一個幌子,保護他的愛人的幌子。

這樣想來,我倒是個好選擇。

有孩子,他就不用再考慮孩子的問題,他家裏想來也不會催他。

當初是我提的分手,他也不用怕我會對他有想法,不用在家還防著我。

是了,一開始他就說過了,和我湊合著過日子。

他出了房子,給了生活費,而我只需要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就可以獲得一份安定的生活。

多麽劃算的買賣!

可是我的眼晴為什麽這麽難受呢?

我心裏更是堵得慌。

我的男孩,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偏好?

也終於清醒過來,前些日子,我心底隱藏的那一點隱秘的竊喜,那麽一點「或許路言川還是喜歡我」這樣的想法,終於在這一刻成為陽光下飛舞的泡泡,是一戳就會破的夢。

7.

我的前男友,他和我結婚竟然是因為他不喜歡女人!

我腦子裏不斷地晃蕩著這句話。

「江魚,你想把房子淹了嗎?」

路言川的聲音將我從發呆狀態中驚醒,這才發現,洗菜池裏的水滿了溢了出來。

我轉頭捂了捂濕潤的眼,故作輕松地道:「啊,我放水放忘了。你朋友呢?」

「走了,就過來拿個東西。你去歇著吧,我來。」路言川將我往後面拽了拽。

我一個站立不穩,差點摔倒。

路言川忙一把將我扶住,拉著我去了客廳。

「你去整理一下我下午帶回來的東西,該放冰箱的放冰箱。我來做飯。」

說罷,他轉身進了廚房。

疲憊不堪的感覺重重襲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翻看袋子裏的東西。

酸奶,牛奶,巧克力,薯片……

全部是零食,而且都是我喜歡吃的。

我盯著零食發呆。

「江魚,你是三歲小孩子嗎?還坐在地上,地上涼不知道?」路言川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

我一擡頭就與他四目相對。

我尷尬地撓撓頭,爬了起來。

「怎麽這麽多零食?」

「當然是買回來吃的,懷個孕,腦子也丟了?」

我背著路言川翻了個白眼,這廝這些年是吃什麽過活的,嘴這麽臭?

不過看在零食都是我喜歡的份上,不跟他計較了。

將零食歸類放好,我隨手拿了一包,坐在沙發上,開啟了電視。

這倒是我住過來這半個月最悠閑的一日了。

半個小時後,路言川將菜端上了桌:「吃飯了。」

一回頭,看著路言川系著圍裙在屋內走動的樣子,我突然就生出了歲月靜好的感覺。

「趕緊過來吃飯,難不成還要我餵你?」

我抽了抽嘴角,這人果然是不願意好好說話了。

看著桌子上的二菜一湯,我的不滿瞬間拋到了九霄雲外。

「路言川,你做飯竟然這麽好吃!」我埋頭扒飯的同時,不由感嘆。

路言川輕笑:「好吃就多吃點。」

「你是什麽事兒想不通去學的做飯?」我刨根問底。

路言川嘴角抽了抽:「還不是有人胃不好,我想著做的好吃點她就只喜歡吃我做的飯了,就不會去外面吃了。」

我突然覺得嘴裏的飯也不香了。

這個狗男人,竟然在自己老婆面前秀恩愛。

如果是一個小時以前,我還能腦洞大開地覺得路言川說的是我。

現在,我很肯定,他說的是他的男朋友。

我咽下嘴裏的飯,扯出一個笑:「呵呵,路言川,你的……男……你的女朋友真幸福。」

路言川冷了眉眼:「江魚,你現在才是我的老婆。」

我心頭一跳,慌張地擡眼去看他。

路言川眉目冷淡。

我滾燙的心似乎一下子滾進了冰水裏。

恍惚間,我甚至可以聽見那「嘶嘶」的聲音。

「明天周末,我爸媽過來吃飯。」

8

「啊!好。叔叔阿姨喜歡吃什麽?我明天早上去買菜。」我吃了一驚。

「嗯,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

我抿抿唇:「好。」

兩人又是相顧無言。

一夜無話。

次日早上,心裏惦記著他爸媽過來的事,六點多就醒了。

爬起床,梳洗完,我坐在客廳裏發呆。

路言川的房門緊閉,我正猶豫著是應該叫他起床還是應該獨自去菜市場。

路言川開門走了出來。

他看到我楞了楞:「這麽早?」

「嗯,醒了睡不著。」

「那你等我幾分鐘,我馬上好。」

「好。」

十分鐘後,我們下樓在小區外面的早餐店吃早餐。

「小米粥,雞蛋,油條……」

路言川點的全是我喜歡吃的。

我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動了動。

「這些年,我也習慣吃這些了。你別誤會。」路言川冷淡的聲音傳來。

我輕咬了下唇,低頭吃早餐,沒有接話。

買了不少菜,回去的路上,路媽媽就打電話來說到了。

「嗯,你們樓下稍等會兒,我們也馬上就回來了。」路言川的聲線低沈。

我兩手交握,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起來。

當年與路言川在一起兩年,我並沒有見過他爸媽。

除了那一回。

下了車,路言川將兩袋青菜交給我。

剛到樓下,就看到一個優雅的中年女人快步迎了過來。

「小魚是吧?哎呀,言川這個混小子,怎麽還能讓你提東西呢,也不顧念著你這麽大個肚子,來,趕緊把東西給我。」話沒說完,就將我手上的青菜搶了過去。

我有點懵,還有點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路言川。

「這是我媽,這是我爸。」

我忙笑著叫人:「阿姨,叔叔。」

又介面道:「阿姨,沒事的,這些都不重,路言川實在提不下才讓我幫忙的。」

路媽媽笑著道:「傻閨女,該叫爸爸和媽媽。」

說著,她從包裏掏出兩張卡,塞進我手中:「這是你爸和我給的改口費。」

我手足無措地去看路言川,他壓根不理我。

我只能笑著喊:「爸,媽。」

我將手裏的卡還回去:「媽,這就不用了……」

路媽媽和路爸爸眉開眼笑地應了。

路媽媽笑著說:「這是爸媽的心意,言川這小子做事不著調,委屈你了。」

我訥訥不敢言。

路言川的聲音傳來:「媽讓你收你就收下。」

我看了他一眼,他冷著臉面無表情的。

路媽媽親熱地挽上了我的胳膊,責怪路言川道:「這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你肚子都這麽大了,他到現在才跟我們提。你們這結婚酒席都還沒有辦呢。」

「媽,這些事不用你操心。」

路媽媽怒瞪路言川,然後轉頭對路爸爸說:「你不管管你兒子!」

說罷,又對我說:「小魚,這酒席只能等孩子出生了一起辦了,委屈你了。」

我忙擺手:「沒事,媽,這些都是我自願的。」

「你個傻姑娘。」

做飯的時候,路媽媽說什麽也不讓我動手,把路爸爸叫過去幫忙,讓路言川陪我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坐立難安,看著廚房裏忙碌的路媽媽和路爸爸,小聲問路言川:「這樣不太好吧?」

路言川瞟了我一眼:「你覺得我媽會讓你動手?」

我摸摸鼻子,心裏明白路媽媽肯定不會同意。

「那就老老實實地坐著看電視,與其這樣坐立不安,還不如安心享受,等日後我媽老了你再好好照顧她。」

好像挺有道理的。

想了想,我把路言川媽媽給的兩張卡遞給路言川:「這個給你吧,我拿著不合適。」

路言川看著我,眼神很冷。

我咬了咬唇,卻依然固執地把卡往他那邊遞了遞。

路言川嘆了口氣:「我倆已經結婚了,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我爸媽給你錢,你收著就好。實在覺得不好意思,就改日買點用得上的東西給他們,我想,他們應該會很開心。」

我的臉一紅,想了想,覺得確實如此。

「路言川,謝謝你。」

「嗯。」

大學時的開朗男生,怎麽就變成了如今這樣的高冷範?

投桃報李,我湊到他身邊小聲地道:「你放心,我會幫你保守好你的秘密的。」

「嗯?」路言川挑眉看我。

我沖他笑笑:「我都知道了,咱們情侶做不成,現在成了假夫妻,處成兄弟也是不錯的……」

路言川看著我瞇了瞇眼。

「小魚,言川,吃飯了!」路媽媽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路言川想說的話。

我也不在意,利落地答道:「哎,來了。」

9

飯桌上,路媽媽不停地給我夾菜:「小魚,你多吃些。你看你,都六個多月了吧,還這麽瘦,也不知道言川怎麽照顧你的。這樣,我明天把家裏的事都處理一下,下周一過來照顧你。言川工作忙,又不會照顧人,你這肚子這樣大,又還在上班,我實在放心不下。」

我驀地擡頭去看路言川。

路言川沈吟了片刻,回道:「我倒是沒意見,就是爸有沒有意見?」

路爸爸看了路言川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轉頭對路媽媽說:「你沒照顧過人,我怕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不如請個保姆?」

路媽媽冷哼:「我自己的兒媳婦,肯定得自己照顧,完全交給保姆哪裏放心?不過,保姆也是要請的,暫時先請一個,做飯洗衣之類的。等小魚生了,再多請一個月嫂幫忙看孩子。」

路爸爸沈吟片刻:「這樣的話也行,不過你可不能累著。」

見這情況,我忙道:「爸,媽,其實不用的,我能照顧好自己,離生還有段時間呢。」

路媽媽拍拍我的手:「小魚,媽是過來人,前面我們不知道所以讓你受委屈了。現在知道了,肯定得好生照顧。等媽老了,還想要你好好照顧我呢。」

話說到這份上,我只能接受。

路媽媽的熱情與關懷,卻是讓我時隔多年,再次體會到了來自母親的溫暖。

片刻後,路媽媽又道:「小魚,你的父母看看什麽時候能抽空?我們去拜訪一下。」

我頓住,緊握了手中的筷子,半晌才道:「媽,我爸爸早些年就過逝了。我媽生病了,沒辦法見你們,所以才……」

路媽媽的神色一滯,和路爸爸對視一眼。

片刻後,路爸爸開口道:「小魚,下午你帶我們去看一下你媽媽吧。」

我抿了抿唇,垂眸盯著碗中的米粒,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哎呀,老路,我們下午還有事兒呢,你忘了?改日再去吧。讓言川下午陪小魚先去看看他嶽母,多拿點東西盡盡孝。等親家母身體好些了我們再過去。」路媽媽接話道。

我的心一松,忙笑道:「嗯,這樣也好。我媽媽現在情況不太好,等她好些了……」

路媽媽笑得更和藹了:「行,那就這樣決定了。言川,下午你陪小魚去看看你嶽母,看看有什麽需要的地方。你看看你,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怎麽做人老公的。」

「媽,是我怕言川分心,沒告訴他。」

「好好好,知道你心疼他,我不說他了。」

吃完飯,路爸路媽就走了。

路言川沈著臉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

早上起得早,我有些疲憊,準備去房裏躺會兒。

「你媽生病了怎麽沒告訴我?還有你爸的事。」路言川盯著我,神色不悅。

我嘆了口氣:「你也沒問啊。我媽又不是這兩天才生病的。」

路言川的臉色緩和了幾分:「你趕緊去睡會兒,下午我們一起去看她。」

「好。」

去療養院的路上,路言川要拐去買保健品,我阻止了。

路言川蹙眉:「我給我丈母娘買,你有立場拒絕?」

我哭笑不得:「我媽用不上。」

路言川正色看我:「咱媽是生的什麽病?」

想到待會兒到了療養院,路言川也能知道,我索性將實情全盤托出。

路言川聽了,長久地沈默。

「你別擔心,我媽那不是遺傳病,我不會患這個病的,孩子也不會。」我安慰他。

路言川又沈默了大概四五分鐘,緩緩開口:「江魚,說說你這些年的事吧。」

我一頓,扯出一個笑:「有什麽好說的?不過就是畢業後打工過日子唄。」

「那你爸?」

「哦,沒什麽好提的,十年前的事了。我爸出事後,我媽沒過多久就瘋了。我有將她送去過精神病院,可她在那裏過得很不好。在她的情況穩定後,在醫生的建議下,我就找了家療養院將她送了過去。」

「你當初跟我分手,是因為這個嗎?」

「不是。」我回得很迅速。

是的,當初提出在一起的是我。

說分手的,還是我。

10

大三那一年,我爸投資失敗,眼看著資金鏈就要斷掉,公司要破產。

他到處找人借錢。

可是願意借的人沒幾個。

有那麽幾個,不放心我爸,讓我爸帶我一起去簽字。

我媽不讓我去,我爸捂著臉哭:「如果資金鏈斷,我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最後,我咬咬牙,同意與我爸一起去簽字。

但,依然沒有借到錢。

那些人,不過是為了看一場笑話。

看著往日裏矜持貴氣的爸爸,那一刻臉上的頹廢和蒼老藏也藏不住,我忍不住哭了。

後來,我爸不知道從哪裏得來一個可以見到路氏掌權人的機會。

他帶著我去了。

路氏是 B 市數一數二的商業集團。

看到路總的那一刻,我懵了。

我見過他的照片,在路言川的手機上,他說那是他爸。

接下來的卻是我一輩子都不想提到的尷尬。

那些人,裏面有我爸以前的死對頭。

當我爸和陸總說出想要陸氏集團融資的請求後,他們哈哈大笑著說:「江總,您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有人接話:「也不算,江總不是帶著他女兒來了嗎?這是想讓女兒給咱們路總做情人?小姑娘長得不錯,就看路總看不看得上了。」

路總皺眉喝止了那人的渾話。

我爸聽了這話,氣得臉紅脖子粗,當即拉著我出了包廂。

他說,他不該帶我去,讓我受那樣的侮辱,都是他沒用,是他對不住我。

我覺得還好,如果那個人不是路言川的爸爸的話。

可是他是路言川的爸爸。

雖然我們並沒有那層意思,可是這樣惡意的話如果傳出去,我以後和路言川怎麽可能還在一起?

我在冷風裏站了好一會兒,然後給路言川發了分手的簡訊,隨即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系方式。

當晚,我爸從公司的樓頂一躍而下,留下我和我媽,以及上百萬的欠債。

之後,我一個星期沒去學校。

等我再去學校,被路言川堵在了校園的角落裏,他臉色憔悴。

他問我:「江魚,你什麽意思?你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

年輕的我,眼前浮現的是我爸爸卑微的模樣,還有那些人充滿惡意的話語。

我明明知道這些都與路言川沒有一絲關系,可我還是止不住地覺得難堪。

我微微笑著昂頭看他:「沒有,路言川,我就是不喜歡你了,就是這樣。你不要再纏著我了,這樣子太難看。」

那一日,我看到了路言川眼角的淚。

我死死地咬著唇,才咽下喉間的嗚咽。

「小魚,你別這樣,我知道你愛我的,我有什麽不對你就告訴我,我改,好不好?」這是那一年年輕的路言川,他彎下他的腰,幾近卑微的祈求。

我卻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

療養院見到我媽的時候,她正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溫暖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暖光。

「媽,我來看你了。這是路言川,我的丈夫。」我給媽媽介紹路言川。

即使知道她根本就不會給反應。

媽媽先是呆呆地坐著,片刻後,她的眼珠動了動,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路言川。

她突然開口說:「你是小魚?」

我驚喜地望著她,點頭道:「媽,我是小魚。你想起我了?」

「小魚啊,你別理你爸的。他就是個披著羊皮的狼,你好好的,好好地長大結婚啊。」媽媽說著語無倫次的話。

我怔住。

媽媽轉而又朝路言川道:「哦,你是小魚的物件是吧?你可得好好對咱們小魚,不準欺負她。」

路言川看了我一眼,笑著回道:「嗯,媽,我知道的。我會對她好的。媽,我叫路言川,現在是您的女婿。」

「好,好,好……女婿,女婿。」說完這些,媽媽就不再理我們,也不看我們。

我嘆了口氣,去尋了醫生。

醫生道:「這麽多年了,總是這樣反反復復,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心裏應該是有個心結的,心結開啟了這輩子或許還有希望,打不開……」

醫生的話我都明白。

路言川突然開口道:「如果給予更好的治療呢?」

醫生楞了下才道:「如果給到更好的治療的話,會比待在這裏好很多。其實她最近比前些時候要好了許多,對外界的東西也有了一定的反應。說實話,咱們這兒,治療條件是真的一般。」

聞言,我慚愧地低下了頭。

這些年,雖然我拼命地工作,業余也還在拼命地寫作掙錢。

可是掙來的錢除了維持我與媽媽最基本的生活,其他的都拿去還債了。

並沒有余錢讓媽媽接受更好的治療。

路言川道:「那我們就轉到更好的地方去,麻煩您幫忙辦一下手續。不知道這個手續需要多久?」

醫生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回道:「手續倒是快,今天都可以辦。你們確定要走嗎?」

我拉住路言川的衣擺:「路言川,我……我沒有那麽多的錢。」

路言川嘆息一聲,一把抓住我的手,將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媽的事我來處理,你不要操心。」

路言川的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將我媽轉到了本市最好的療養院。

那裏的環境和醫療水平,和前面的那一家,根本不是同一水平的。

可我還是擔心費用的問題。

「路言川……」

路言川沒有回應我,卻再一次拉住了我的手。

安頓好媽媽後,天色已暗,路言川又帶著我去了一家私房菜館。

包間裏,路言川看著我,一字一頓地道:「江魚,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我為你做這些都是應該的。你的過往,我都不問。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他的眸光裏有深情。

這一刻,我忘卻了所有。

忘記了他有喜歡卻不能在一起的人,忘記了我們曾經分開過近十年之久,也忘記了我與他不過是閃婚的湊合著過日子的夥伴。

我點了頭。

路言川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笑意:「嗯,這才乖。以後,我對你的要求只有一點,就是好好的,做好我的妻子,好不好?孩子,我會視如己出。」

我再次點頭。

心裏有了那樣一個想法,不管過往,不管前路,這一刻,我只想抓住他的好。

11

次日周末,難得的放松日子。

十點,田甜就打電話給我:「小魚兒,中午請你吃飯。」

「嗯?什麽喜事?」

「姐姐我戀愛了,帶他見見我姐妹。」

「這樣呀……」我看了看沙發上的路言川,有些遲疑。

「你遲疑啥?哦,我知道了,你這是顧忌你家老公啊。你說說你,怎麽又被路言川管得死死的?行了,你也叫上他。」田甜說話跟機關槍似的。

我又看向路言川,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怎麽了?」路言川出聲詢問。

「田甜中午請我們吃飯,你要去嗎?」我把手機拿開,問得小心翼翼。

路言川略一沈吟:「去吧。」

我的心裏就閃過一絲竊喜,對著手機很肯定地答道:「在哪吃?我們中午都過去。」

「我一會兒將位置發給你。」

看到田甜和她的新男朋友時,我驚訝地捂住了嘴。

那,竟然是路言川的「男朋友」!

我連忙去看路言川的臉色。

他神色平淡,甚至還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家夥,這些年,功夫還真的修煉到家了。

「路哥,嫂子,你們也在啊!」吳航極自然地打招呼。

「嗯,你女朋友?」

「路哥,嫂子,田甜請的不會就是你們吧?」

我與田甜交換了個眼神。

田甜笑著道:「就是他們。路言川,十來年沒見,你倒一點兒也沒變。」

「哇,老婆,你與我路哥認識十多年了?怎麽沒聽你說過?」吳航驚叫。

相互打了招呼落座。

點完菜,我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田甜也起身:「咱們一起。」

洗手間。

我看著田甜嚴肅地道:「你搞清楚你男人性取向沒?」

田甜張大嘴:「啊?」

我將那日看到的事說了一遍:「怎麽看他們倆都是那啥,我與路言川反正是搭夥過日子,倒是你,得睜大了眼。」

田甜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道:「不對吧?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跟他試過啊,沒問題。」

我也有些不確定了:「那難道男女通......?」

田甜驚悚:「不會這麽衰吧?」

「你還是小心點,先探探底的好。據說,現在這種都藏得很深。」

「行,那我也好好考察一番。」

一頓飯,有田甜和吳航活躍氣氛,倒也吃得賓主盡歡。

吃完飯,與田甜兩人分開。

路言川問:「下午做什麽去?」

我想了想,回道:「去逛逛母嬰店吧,寶寶的衣服這些還是店裏買的好,聽說要先買回去然後洗了用開水燙過再曝曬,這樣孩子穿才好。」

路言川的眼神暗了暗:「行,那我陪你去。」

逛母嬰店的時候,基本都是我自己在看。

路言川坐在一旁不停地按著手機。

我心裏有些難過。

也許是這兩日與路言川走得更近了些,心裏總是止不住地想要更多。

我無聲地嘆息一聲,搖頭失笑。

自己這是又魔怔了。

晚飯我倆在外面隨便解決了。

回到家,我剛換了鞋。

路言川傾身壓過來,兩手撐墻,將我圈在懷中。

「嗯?聽說,你說我搞斷背?」路言川的嗓音低沈。

落在我耳邊,卻如驚雷。

雖然我覺得這是事實,可這話從路言川嘴裏說出來,我無端就有些心虛。

我這人一向有個毛病,一心虛,說話就特大聲。

「路言川,這事兒也沒什麽丟人的。我又不介意,那個,我也就和田甜說了聲。」

「江魚,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麽肯定我不喜歡女人?」

「那日,你不是和吳航抱在一起嗎?這若不是戀人關系,哪裏能那麽親密?」

我的頭猛地被路言川敲了幾下:「江魚,這些年,你腦子都被飯塞住了嗎?整日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摸著被敲疼的頭,有些委屈:「路言川,你別動不動就動手啊。我也就是提醒一下田甜,我跟你反正是湊合著過日子,她與我不同,可不能被吳航騙了。」

「江魚,我鄭重地告訴你,我不是!吳航也不是!我的性取向很正常,你不要再亂猜。」路言川低頭,湊到我耳邊輕聲道。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我渾身一顫。

路言川卻放開了我,起身進了房間。

我腦子裏亂哄哄的一團。

路言川不是同誌?

心裏無端生出幾絲竊喜來。

那,路言川為什麽要跟我結婚?

12

周一,我下班回家就看到路媽媽優雅地坐在沙發上。

桌上是熱騰騰的飯菜。

「媽,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有說一聲?」我打招呼。

路媽媽笑:「我早上就過來了,你要忙,就沒打擾你。白天叫了鐘點工過來做飯和打掃衛生,媽過來主要是陪陪你。」

「那自然是好,我就是覺得一個人太孤單了些。」

「好好好,來,咱們先吃飯。」

我想了想,掏出手機,決定裝模作樣一回:「我給言川打個電話,問問他回不回來吃飯。」

「行。」路媽媽笑得更真誠了幾分。

「餵,路言川,媽來了,做好了好多菜,你晚上回來吃飯嗎?」

「不回了,我晚上還得加班。你們先吃吧,晚上可能也不回去了。」

「哦。好。」

路媽媽皺眉罵道:「這渾小子,又加什麽班!也不知道多回來陪陪你。」

「沒事兒,現在有媽陪我,我就覺得很開心了。」

「你這丫頭,真會說話。」

吃完飯,路媽媽拉著我的手在沙發上坐下:「小魚啊,你家裏的情況,言川都與我們說了。」

我的神經瞬間緊繃。

路媽媽看出我的緊張,拍了拍我的手,笑道:「你別緊張,我跟你爸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既然言川選擇了你,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與你爸會絕對的支持。

不過這件事,我得批評你。你現在與言川是夫妻一體,這麽重要的事怎麽能一個人扛呢?

夫妻夫妻,就是互相扶持互相幫襯的。不要覺得你娘家的事,就不好意思找言川。你這樣,是沒把他當一家人。你想啊,往後我們有什麽事,言川不跟你說,你心裏得多難過啊。」

路媽媽的嗓音溫柔,語速平緩。

我聽得眼眶一紅:「媽,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謝謝您與爸。」

在路媽媽身上,我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

想到早逝的爸爸與瘋了的媽媽,我心裏更加難過,淚也忍不住滴了下來。

「好了好了,媽不該惹你難過。小魚乖啊,以後啊,言川有什麽不對,你就來找媽,媽幫你教訓他。」

「嗯,好。謝謝媽。」

「傻孩子,對了,怎麽不見你戴戒指啊?是工作戴著不方便嗎?」

我茫然地擡頭。

瞬間又明白過來。

可我與路言川根本就忘了結婚戒指這事兒。

我硬著頭皮道:「嗯,平日裏不太方便,就沒戴。而且懷孕了醫生交待不要戴多余的首飾。」

「那行,那咱們就聽醫生的,等寶寶生下來後再戴。」

「好。」

路媽媽的到來,讓整個屋子熱鬧了許多。

這日,我晚起了一會兒,出門自然就晚了。

不舍得打車,眼看著平日裏這個時間的公交車到站了,我捧著肚子就往公交站跑。

一個不留神,就撞上了一輛電動車。

幸好,那人反應快,車往旁邊拐了拐。

我就蹭破了皮,不過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肚子也隱隱發疼。

電動車主嚇得臉色發白。

我擡頭想沖她笑笑,肚子的抽痛卻讓我冷抽一口氣。

「我送你去醫院吧?你要不要叫你的家人過去?」小姑娘都快哭了。

我想了想,還是給路媽媽打了個電話。

我們剛到醫院,路媽媽就來了,她臉色煞白。

我安慰她:「媽,我沒事,就是坐地上了,肚子有些疼。」

路媽媽一邊打車,一邊數落小姑娘:「你怎麽騎車的呢!這是幸好沒什麽大事。如果撞上了,你說……」

小姑娘雙眼通紅,低著頭不吭聲。

我忙道:「媽,你別怪她了。是我自己沒看路,幸好她反應快,不然……」

路媽媽聞言,嗔怪道:「你也是的,這樣會嚇死人的。不行,你不能再去上班了,我得跟言川說一聲,咱們家又不是養不起你和孩子。往日,言川怕你一個人呆著無聊,我們也就隨著你的性子。現在媽來陪你了,沒事兒咱們娘倆就去逛逛街。好不好?」

我的肚子沒那麽疼了,也不敢再逞強。

「好,都聽媽的。媽,你別急,我肚子沒那麽疼了。」

一番檢查下來,沒什麽問題。

我們仨人都松了口氣,那小姑娘甚至還「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不過醫生說我有點營養跟不上,氣得路媽媽立馬打電話罵兒子:「路言川,你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啊。你自個兒的媳婦兒,你說幾天不管不問就幾天不管不問。啊!現在人家都營養不良了。」

「媽,你別念了,我知道了。」路言川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我正欲走上前去。

同來的那個小姑娘卻飛奔過去:「師兄,你怎麽在這兒?」

我的腳步就頓住。

路言川跟沒看到似的,大步朝我而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抱進懷裏。

「江魚,你嚇死我了。」路言川抱著我,手勁兒卻不是很大。

我笑著安慰他:「我沒事,就腳上蹭破了一點兒皮。」

大概抱了一分鐘,路言川放開我,又摸了摸我的頭,嚴厲地道:「你不準上班了,下午我就陪你去你們單位辭職。」

「啊?辭職啊?我還是休產假吧?」誰知道生完娃,我還能在路言川家裏賴多久呢,辭職了太沒安全感了。

路言川蹙眉:「也行,反正不能再上班了。」

「好。」

我正要再問問路言川怎麽這時候過來,那小姑娘又挨了過來,小聲地喚道:「師兄……」

路言川詫異地轉頭看了小姑娘一眼:「我有事兒,你這是……」

「師兄,這是嫂子嗎?對不住,是我撞的嫂子,嚇死了……嗚嗚……師兄……」說著說著,小姑娘就往路言川身邊靠。

我心裏的酸澀泛濫,猶如吃了一塊檸檬。

13

路言川側了側身,躲開了,蹙眉道:「是你撞的?」

「啊?」

小姑娘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路媽媽一把拽開。

「我說小姑娘,你這剛撞了我兒媳婦兒,就又當著我們的面打我兒子的主意?」路媽媽冷聲道。

小姑娘一臉懵地回頭看我。

路言川揉了揉眉心,沒理她,又轉頭問我。

「怎麽樣?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事兒,前面肚子有些疼,這會兒已經不疼了。你認識的?」我指了指小姑娘。

「嗯,同一個科研組的,又是校友。」

「哦。」

確認了我人沒事,路言川轉身對著小姑娘道:「你騎車也太不小心了,實在不會騎可以走路或是坐公交。這是人沒事,如果真的撞上了,可就是人命關天的事。」

小姑娘低著頭紅著眼,一臉可憐兮兮:「對不起,師兄……」

我上前攔了攔:「這事不怪人家,是我自己太匆忙。」

路言川瞪了瞪我,沒理會我,轉頭接著教訓:「對不起沒用,以後吸取教訓。而且這都快幾點了?你這個月的全勤扣掉。」

小姑娘終於沒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我有些不厚道地想:她到底是因為被罵哭還是因為被扣全勤哭啊?

路言川又接著教訓我:「還有你,江魚,這麽大的人了,做事還這麽毛毛燥燥。」

我扁扁嘴:「行了,我知道了。」

「走,我送你們回去。」路言川走在最前面。

小姑娘怯生生地道:「師兄,能不能也載我一截?」

路言川看了我一眼,我看了看他,又看小姑娘,最後嘆氣道:「你看我幹嗎?」

「我送她你介意嗎?」路言川問得認真。

我驚詫地擡頭,旋即心裏莫名泛起絲絲甜意。

「載她一程吧,她車還在出事那邊。」

「行,那走吧。」

「謝謝師兄。」

這次事故之後,我開始休產假。

路媽媽倒是放松了下來,用她的話說:「我再也不用一看你上班去就提心吊膽的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嘮叨過,心裏劃過暖流。

處了些時日,與路媽媽的感情更好了些。

相處下來,才發現兩個人竟然有很多的共同愛好。

比如同樣愛下棋,也同樣是臭棋簍子。

比如相對於出去吃,更喜歡自己做飯吃。

比如愛看的書很多都是相同的,卻各自有各自的見解。

不知不覺,我與路媽媽的感情越來越好。

一起逛街,一起做美食,一起讀書,一起坐在陽台看日落。

路媽媽笑:「若是你再年輕些,或是我再晚生些,咱們倒是能做閨蜜了。」

我也笑倒在她懷裏:「那肯定是美事一樁,不過如今這樣也不錯。」

「嗯,就是我那兒子不太給力,不太心疼你。」

「所以才有時間讓咱們相處融洽。」

路媽媽哈哈大笑。

片刻後,路媽媽摟著我,柔聲道:「小魚,你告訴媽一句真話,你跟言川,到底是什麽情況?」

我怔怔地眨眼。

路媽媽又接著道:「我過來也住了些時日了,你肚子都快臨盆了,言川的行為舉止我都看在眼裏。我自己的兒子我知道,你們的感情怕是出了問題。媽也不是要管你們,只是想問問,看媽能不能幫你做些什麽。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媽也知道咱們小魚是個好女孩。」

路媽媽的話說得我鼻子一酸。

我揉揉鼻子:「媽,你真要聽真話啊?」

「嗯。」

「我怕你會討厭我。」

「傻姑娘,你是什麽樣的人,媽心裏有桿稱。而且感情這種事兒,是非對錯,哪有個標準?媽就想為你們做點什麽。」

我抿抿唇,輕聲開口:「媽,言川是我的初戀。」

「那挺好啊,言川那小子,也沒怎麽談過女朋友,好像還是大學那會兒談過一個,這一晃都十來年了。」

我驀地擡頭看路媽媽:「只談過一個?這兩年沒談?」

「沒啊,我跟你爸都快急死了。他倒好,跟你談戀愛也不跟我們說。突然就結婚了,我跟你爸都懵了。」路媽媽吐槽。

我的心裏湧起巨大的喜悅,有一顆希冀的種子瞬間生根發芽成長。

我繼續道:「我跟言川談戀愛,就是十年前。那時候我上大一,他大三。我們談了兩年。」

路媽媽捂著嘴驚訝地看著我。

我苦笑:「之後我們分了手,這十年,我一直在拼命賺錢,沒有時間談戀愛。幾個月前,我們報社去言川他們科研組采訪……」

我緩緩地將這些事都講給路媽媽聽。

聽完,路媽媽不可思議地道:「所以,言川這小子,以為你懷的不是他的孩子?所以才對你冷淡?那他為何要跟你結婚?」

我尷尬地笑笑:「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不過,媽,我可以保證,孩子真的是言川的,不信的話等孩子生下來,可以做 DNA 檢測。」

路媽媽憐愛地摸摸我的頭:「你呀,真是傻。我那傻兒子,更傻。閨女,要不,媽去跟他說說?」

我搖頭:「算了,他根本就不信。那晚的事也忘得一幹二凈了。現在我空口無憑,等孩子出生時,順便做個 DNA 檢測吧,這樣他才會相信。」

「行,依你。就是苦了你了,不行,我得把這混小子叫回家,不能這樣冷著你。」路媽媽說著就去給路言川打電話。

打完了電話,路媽媽又坐在我身邊道:「我沒想到你竟然就是言川惦記了十年的女孩,不過也挺好。有情人終成眷屬,哎呀,媽要感動死了。不過小魚,媽一想要日後言川知道孩子是他的時候,那打臉的現場,突然就覺得好期待啊。」

這果然是親媽!

我嘴角抽了抽,原本嘆息傷感的情緒一掃而空。

眼看夕陽西沈,療養院卻打來了電話。

「江小姐,請問您媽媽以前是不是感情上受過什麽刺激?」

我皺眉:「沒有呀,她與我爸的感情一向好。」

媽媽生病的起因也早就與療養院的醫生說過了。

「江小姐,您明早有空嗎?能不能過來一趟?因為透過治療,我們發現您媽媽的病因,可能與您描述的有些出入。」

我心裏「咯噔」一下,迅速地回道:「好,我明天幾點到?或者這會兒我過去來不來得及?」

醫生笑道:「江小姐不用急,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叫您過來了解一下情況。您母親這些日子其實比剛進來時要好了很多。」

我的心這才算放下一點點。

掛了電話,路媽媽關心地詢問我情況。

我將醫生的話一一說了,路媽媽安慰我:「既然醫生說沒事就沒事,明天讓言川請假陪你去。」

「這不太好吧?他一向很忙。」

「沒事,再忙能有你的事重要?放心,這事兒媽幫你搞定。」

看著路媽媽臉上狡黠的笑,我也忍不住笑起來。

14

路言川晚上果然回來了。

那日被車撞後,他連續回來了幾日,見我無事,又有他媽媽陪著,又開始消失。

這都近一周沒有回家了。

回來的時候,路言川手上拎了我愛吃的水果和零食。

我伸手去接,路言川錯身避過:「你去坐著,我自己放。」

說著,他憂心地看了我的肚子一眼,沒忍住道:「你這肚子這麽大,沒什麽問題吧?」

他話還沒落音,坐在一旁的路媽媽就道:「呸呸呸,可不許這麽咒我孫兒,你個賴小子,孩子可是你的種,有你這麽當爸的嗎?」

路言川臉上閃過復雜之色,沒有接話,兀自去放東西。

今日阿姨煮了螃蟹。

開飯後,路言川很自然地剝蟹,又很自然地放進我的碗裏。

嚇得路媽媽趕緊阻攔:「哎,你可別給小魚吃螃蟹,她現在不能吃螃蟹。」

路言川蹙眉:「為什麽?」

「孕婦不能吃螃蟹,這是常識。你問我為什麽?問度娘去。」路媽媽揮揮手,不耐煩地回道。

路言川的眉頭皺得更緊:「她不能吃,你為什麽讓人做?」

我一聽這話,心頭一跳,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不能吃,你和媽還能吃啊。快吃飯吧。」

路言川黑眸沈沈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訕訕地撒了手。

路媽媽被氣笑了,拍了一下路言川的手臂:「你夠了啊!你以為就你知道疼媳婦兒?這是你爸早上送過來的,你爸個憨貨,也不知道這東西不能吃。只說別人送的,讓咱們嘗個鮮。不吃難道我扔了啊?」

路言川聽了這話,臉上閃過幾絲尷尬之色,沒吭聲。

「你給小魚剝點蝦,孕婦多吃蝦才好。」

「嗯。」

很快,一小碗剝好的蝦就堆在了我面前。

我趕緊制止:「好了好了,不要再剝了,太多了我根本吃不下。」

「嗯,你多吃些。」說著說著,路言川的眼神又溜到了我的大肚子上,眼底是擔憂之色。

接收到自家男人的隱密的擔心,我心情瞬間愉悅起來, 挾了一筷子路言川愛吃的菜到他碗裏:「你工作那麽忙,也得多吃些,不然身體受不了。」

「我的身體很好。」路言川冷硬地回道。

向來遲鈍的我,這次卻幾乎秒懂了路言川話裏的意思。

我盯著路言川看了幾秒,竟然從他板著的臉上看出了幾分不滿之色,心裏一樂。

「你身體好就好,這樣我才不擔心。」我含笑說道。

路言川蹙眉看了我一眼,抿唇沒再接話。

我心裏卻樂開了花。

原來,時隔多年,當年那個開朗健談的青年,已然長成了冷淡悶騷的性子。

次日上午,路言川陪我去了療養院。

我本以為工作狂的他,對於周內請假應該很抵觸,或者直接扔下我就走。

在我第三次看路言川的時候,他擡頭與我的目光對上,冷淡地道:「我們上一個實驗前不久才完成,最近不忙。」

我沒忍住,沖他笑了笑:「嗯,謝謝你。」

「我們夫妻之間,沒必要這樣見外。」

「好。」

我的手攬上他的手臂,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我現在月份大了,走路都有些困難,你讓我借點兒力。」我的借口讓路言川無法拒絕。

隨後,他甚至還貼心地將我的包包拿了過去。

我唇角又微微翹了翹。

到了療養院,見到醫生,我心裏微微有些不安。

路言川側頭看了我一眼,驀地牽起我的手,緊緊地抓住。

他的手心幹燥而溫暖,我慌亂的心就那樣安定下來。

「江小姐,我也不繞彎子,有話直說了。」醫生開門見山地說。

我看了路言川一眼,點頭。

「是這樣子的,我們給您母親治療的途中,發現她的病因可能並不是像您前面所說的,僅僅是因為您爸爸的去逝受到刺激。透過幹擾治療,發現她的病,可能還是感情糾紛有關系。如此一來,我們需要向您確認清楚原因,這樣才能對癥下藥。」

我蹙眉:「在我的記憶裏,我媽媽和爸爸的感情一向好,並不會有什麽感情糾紛。您看看需要什麽,我一定配合。」

「江小姐,這樣吧,因為您對您母親的感情經歷一無所知,我們也只能從您父親這邊下手。請問您這邊,父親有沒有什麽熟悉你們家的親戚呢?我們能不能找他們了解一下情況?」

我的眉頭皺得更緊:「我爸當年是孤兒,我從小就沒見過他其它的親人。所以,這件事情上我怕是沒辦法。」

醫生聞言也陷入了沈默。

片刻後,醫生再度開口:「那您生前父親的照片還有吧?可否給我們一張。既然沒辦法從旁人口中得到線索,我們想用深度催眠來了解一下您母親的過去。當然,這個也不一定有用。」

「那這對我媽媽的身體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不會,我們療養院的催眠師都是高級催眠師,不會讓影響身體的情況發生。」

我看了看窗外木然地坐著的媽媽,點頭:「好。那就拜托你們了。」

醫生笑:「其實我們把握也不大,不過,最壞也不過如此了,不是嗎?」

「對。」

15

路言川請了假。

突然就空出來了一個下午,他問我:「下午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了想,輕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算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不太適合到處跑,還是回家看電影吧。」

路言川又看了一眼我的肚子,點頭,算是預設了。

在路言川第五回看我的肚子的時候,我側身面朝他:「你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不然這樣讓我精神都緊張了。」

「我感覺你的肚子大得有些不正常,什麽時候孕檢的?」

「上周,醫生沒說什麽啊,都挺正常的。」

「嗯,你預產期什麽時候?」

「還有一周左右吧。」

「好。」

我拉住他的衣袖,祈求地問:「我生孩子的時候,你來,好不好?」

路言川的步子頓了頓,片刻後,點頭應聲:「好。」

我看著他,眉開眼笑。

他突然問我:「就這麽開心?」

「嗯,每次想到一個人生產,心裏就慌。有你在,就不怕了。」

「你後悔嗎?」

「什麽?」

「後悔這樣辛苦地為他一個人承受生育之苦嗎?」

我看著路言川英挺的眉眼,軟了眸光:「不後悔,從來不悔。」

路言川的臉色驀地就黑了,向前的腳步又快了幾分。

我竟然瞬間領悟到了他黑臉的原因,心裏卻又不太確定。

「啊!」我驚叫一聲。

路言川立馬回頭,退回到我身邊:「怎麽了?」

我擺手:「沒事,剛踢到一個石子,差點摔了。」

「江魚,你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麽大人,走路都不會了。」路言川嘴上不饒人,雙手卻扶住了我的身子,放緩腳步跟著我的節奏緩慢朝前走。

我捂嘴偷笑。

想起路媽媽說過的,他這些年並沒有談過女朋友,剛才的想法得到了證實。

他,路言川,還是在意我江魚的。

確定了這一點,突然我就沒那麽想告訴路言川,孩子是他的種了。

像路媽媽說的,他知道自己嫌棄的孩子原來是自個的後,會是什麽樣的大型打臉現場呢?

回到小區,剛出停車場,到樓下,就與路言川那個小師妹迎面撞上。

「嫂子,師兄,你們這是剛出去了?」

路言川沒吭聲,我只能笑著回道:「嗯,對。你這是?」

「上次撞了嫂子,我心裏過意不去,今天來看看。前些日子沒空,就耽擱了。嫂子,你叫我小段就行了。 」小段笑得熱情。

上門是客,既然是來看我的,自然沒有往外攆的道理。

「那你倒是來得巧,再早一會兒,就遇不上我們人。」

「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嫂子,你還好吧?」

「挺好的呀。」

小段健談,東南西北地與我扯了一大通。

進了屋,保姆阿姨說路媽媽下午回老宅了,我便明白,她這是給我和她兒子制造獨處的機會呢。

看了看面前的小段,路媽媽知道了肯定得跳起來,說這小姑娘沒眼色。

路言川不耐煩聽我們聊天,就回了他自己房間。

我與小段有一搭沒一搭的尬聊。

突然,小段輕聲對我說:「嫂子,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對於這突然轉了的話題,我瞬間聞到了八卦之味:「嗯?我一個黃臉婆,你羨慕我什麽?」

「路師哥喜歡了你那麽年,惦記了那麽多年,你們還生成了正果,還不讓人羨慕啊?」小段狀似隨意地開口。

我的眼亮了亮:「看你這說的,我多不好意思啊。」

「嫂子怕是不知道吧?這些年,追路師哥的人特別多,他楞是沒動過心。咱們同事還八卦過路師哥是不是性向有問題,後來才聽人說,原來師哥是一直惦記著嫂子,才沒有談戀愛的。」

我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想起自己曾經也誤會過路言川性取向,掩嘴笑道:「小段,多謝你告訴我這些呀。」

小段皺了皺鼻子:「其實我是嫉妒嫂子,能得師哥這樣看重。曾經,我也和其她女孩子一樣,對師哥抱著幻想。直到一次喝醉了,聽師哥不停的喊嫂子的名字,又到上次在醫院,看見師哥對嫂子緊張的樣子。我才算明白,嫂子在師哥心中的地位。

嫂子,師哥對你的心,幾乎我們所有的同事都清楚。師哥與嫂子當年的事情,我也聽聞一二,如今嫂子與師哥幸福,我們心裏酸澀的同時,也跟著高興。只希望嫂子能多待師哥好些,不要像……像曾經那樣,傷了師哥的心……」

「小段,你在說些什麽?」小段的話還沒說完,路言川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小段的臉瞬間通紅:「師哥,我……我就是和嫂子說說家常。」

路言川的臉很冷:「我們夫妻間的事,不需要你一個外人傷心。你也來了一會兒了,趕緊回去吧。你嫂子中午要休息了。」

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段眸中泛起水光,羞囧著臉訥訥地告辭。

16

送小段離開。

回來看著路言川緊抿著唇還站在原地,我笑著上前拽了拽他的手:「小段說的話,是真的嗎?」

「誰……」

看路言川那開口的架勢,我就知道他準沒好話。

翻了個白眼,我打斷他的話:「路言川,你可說過,咱們現在是夫妻。有什麽事兒,還是好好說的為好吧?其實呢,對於小段的話,我特別開心。」

路言川臉色更冷,卻沒再說什麽。

半天,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輕笑:「路言川,不管你當初為什麽要與我結婚。可是做為你的妻子,我很開心。真的。」

看著我,路言川的神色慢慢軟化。

片刻後,路言川突然一把輕擁我入懷:「小魚,我想你。」

我的鼻頭一酸,回抱了他:「我也想你,從未停止過。」

「小魚,我不跟你較勁了。你的以前,我真的不再去計較了。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路言川的頭放到我的肩上,嗓音沙啞。

「好。不過,孩子他爸,我好像羊水破了……」我僵著身子對路言川道。

「啊?不是還有半個月嗎?」準爸爸路言川雖然覺得這娃不是自己的,但是對於娃他媽還是緊張的,就是有些找不到重點。

「路先生,此刻,你應該趕緊打電話給醫院,然後,再立馬帶上必需品送我去醫院。」我咬著牙提醒路言川。

「哦,對對對,我先給醫院打電話。」路言川掏出手機抖著手打電話。

我深吸一口氣,吩咐阿姨去收拾東西。

17

經過最初的慌亂後,路言川迅速地鎮定下來,有條不紊地安排一應事宜。

甚至在出發前,還抽空給他爸媽打了個電話。

到了醫院,我第一時間被安排進待產房。

醫生檢查過後,笑著說:「宮口才開,先等一會兒,不行再打催生針。你的一切檢查都不錯,應該可以順產。」

我除了宮縮頻繁,還沒有感覺到陣痛,淡定地點頭。

醫生又轉頭對一臉懵的路言川道:「你趕緊去給你老婆買點紅牛、巧克力什麽的補充一下體力。」

「好。她還沒吃飯,現在還可以吃吧?」

「可以可以,準備點好的,讓她吃了有力氣生。」

「好。」

路言川出去打了兩個電話,又回了待產房。

他握著我的手,沈默地坐在床前,臉色蒼白。

一會兒後,隔壁床陪著產婦的中年婦人,對路言川說:「小夥子,醫生讓給你媳婦兒去買點紅牛、巧克力回來,你趕緊去啊,不然一會兒疼起來,你媳婦兒都沒力氣吃了。」

路言川楞了一下,旋即有禮貌地道:「謝謝阿姨,已經去買了。」

那阿姨看著他,嘀咕了幾句,最後從包裏翻出一塊巧克力遞了過來:「我兒子買得多,你先給你媳婦兒吃一塊吧。」

路言川蹙眉,不太想接。

我看著這一幕,推了推他的手。

路言川最終接過:「謝謝您了。」

他握著那塊巧克力,也不剝開,明顯不想讓我吃。

那阿姨急了:「哎,我說你這小夥子, 怎麽這樣對你媳婦兒?你不願意去買,我把我兒媳婦的都給你了,你竟然都不給你媳婦兒吃,哪有你這樣的?」

路言川驚愕地看著阿姨,顯然沒經過這樣的事。

我憋著笑安慰阿姨:「姨,謝謝您的巧克力,是我這會兒不想吃。等一會兒想吃了,我再吃啊。您兒媳婦宮口開了幾指了?」

阿姨臉上這才帶了笑:「不謝不謝,閨女啊,這生孩子,女人得去半條命,你可得自己顧惜著自己啊。有些時候啊,老公也不可靠。哎,不說這些不說這些。我兒媳婦開了三指了,這會兒已經開始疼了。」

路言川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我們的聊天。

我也沒什麽心思再說話,感受著腹部頻繁的宮縮,望著房頂發呆。

路言川走了出去。

一會兒後,提了兩袋東西過來。

「能坐起來嗎?咱們趁現在還不痛,趕緊吃點東西。」路言川拿了個凳子過來將吃食擺出來。

「都有什麽?」我緩緩坐起來。

「紅燒排骨,雞湯,牛腩還有蝦。」

「我哪裏吃得了這麽多?你也一起吃些吧。」

「你先吃,我這會兒吃不下。」

我看了看飯菜,問隔壁床的阿姨:「姨,您兒媳婦吃過了嗎?要不要再吃點?」

待產的女人笑著道:「要是有多的就分我點吧,你們這飯菜太香了,我又覺得餓了。」

路言川聞言,將我愛吃的排骨留下,又裝了一碗雞湯,還將牛腩和蝦也撥了一些給我。將剩下的全送給了隔壁床的女人。

忙完這些,又去袋子裏搗鼓。

我一邊ťŭ̀ⁱ啃著排骨一邊問:「這都是些什麽啊?」

「巧克力和紅牛。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就讓他們都買了些。」說著,路言川拿出一盒巧克力和兩罐紅牛遞給那個阿姨:「剛才謝謝您的巧克力,這些您收著。」

阿姨不好意思地擺擺手:「不用不用,已經吃了你們的飯菜了,哪裏還能拿東西?再說,我剛那也才一塊巧克力。」

路言川將東西放到他們床前:「買得比較多,我媳婦兒一個人也吃不完。」

待產的女人見此,拿過巧克力:「哇,這個牌子好貴的,我都不敢買。」

阿姨瞪了兒媳婦一眼,不好意思地道:「那謝謝你們了,年輕人,剛才不好意思,是姨誤會你了。沒想到,你是個疼媳婦兒的。你媳婦兒有福了。」

「無事。」路言川淡淡地說了一句,轉頭對我說:「你別怕,你吃完了咱們就轉去樓上。我媽和我爸已經過來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不過,轉去樓上做什麽?」

「給你單獨安排了醫生,前面情況緊急,我聯系的副院長,他給咱們安排了最好的醫生,不過今天那個醫生剛好請假,所以才先來這裏。一會兒她就到了。」

我了然地點頭。

萬惡的金錢主義。

不過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說實話,心裏有點小爽。

18

經歷過陣痛和痛苦的斜切,我順產下一子一女。

沒錯,是龍鳳胎。

其實,懷孕兩個多月的時候就查出來了。

路言川的態度讓我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而且孩子一直健康,我自己身體也沒什麽不適,除了肚子大點。

後期甚至忘記了肚子裏是兩個寶寶。

病房裏。

路媽媽和路爸爸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嗔怪地道:「小魚,龍鳳胎你怎麽都不早說?生兩個孩子,風險加倍。現在想想,你七個多月了還在上班,我心就跳得厲害,還好我的兩個寶貝孫兒堅強。」

我虛弱地笑笑,沒說話。

路言川蹙眉轉移了話題:「媽,月嫂請好了嗎?」

「嗯,一會兒就到。哎呀,小囡囡朝我笑了,太可愛了,比臭小子貼心多了。」路媽媽一臉驚喜。

我抽了抽嘴角,這麽小的小寶寶,哪裏看得出來貼不貼心。

路言川也湊了過去,用手指戳了戳小囡囡的臉。

路媽媽一巴掌拍開他的手:「你輕點兒,小孩子的臉那麽嫩,哪裏是你這樣戳的?」

路言川訕訕地放下手,我捂著嘴偷樂。

第四天出院,直接去了月子中心。

看著亦步亦趨的路言川,我詫異地問他:「你不用上班?」

「請了一個月假。」

「你請這麽長時間假,領導也批?用什麽名義請的?」

「產假。」

我剛喝進嘴的水就噴了出來:「咳咳……路言川,你又不生孩子,你好意思請產假?」

路言川幾大步走過來幫我拍背:「慢點喝。我媳婦兒生,我請產假怎麽了?我都攢了好幾年的假沒休過了。」

好容易止住了咳,傷口因為扯動,疼得厲害,我蒼白著一張臉,狠狠地瞪路言川:「都怪你,我才受這樣的苦。」

路言川蹙眉喊冤:「哪裏就能怪我了?孩子……」

我身體難受得緊,見他這副樣子,突然就覺得特別的委屈,淚水就浮了出來。

路言川身子一頓,嘆了口氣,坐上前來安慰道:「好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這些日子,你安心坐月子,我都陪著你。」

我勉強得了些安慰,止住了淚水。

這一夜,我突發高燒。

這些日子以來,我堅持母乳餵養,雖然有兩個孩子,但是太小,奶水根本吃不完。

前幾日還只是覺得不舒服,到了這天晚上,就覺得胸部硬得像磚頭,一碰就疼,隨之而來的還有高燒。

路言川向來沈靜冷凝的臉崩了,知道我發燒的時候,甚至忘了按床頭的鈴,直接跑著去找醫生。

沒幾分鐘,就呼啦啦一大群醫生護士過來了。

圍著我問了好些個問題,又檢查了一遍,才道:「問題不大,乳腺發炎了,等下給你通通乳,幾天就能好。不過以後餵過孩子後,余奶一定記得擠出來。」

我燒得難受不想吭聲,就聽路言川非常好脾氣地問了許多有關的問題。

頭一偏,我的淚就流了下來。

路言川發現我哭過後,嘆著氣問我:「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我瞪著他,恨恨地道:「後悔了,後悔死了。那個王八蛋,簡直不是人。」

路言川似乎心情很,符合著道:「確實是個混蛋,讓你受這樣的苦,他頭都不冒。你也是個傻子,就這樣的人,還甘心為他生兒育女。」

「是啊,大傻子。這樣的混蛋,活該一個人過。」

「嗯。對。」

我說我的,他說他的,兩個人的對話,竟然很和諧。

路言川確實是個混蛋,路媽媽一天兩回地來,抱著兩個小寶一個勁兒地說長得像爸爸。

就這樣,路言川還以為他媽是心理作用,絲毫沒看出任何端倪來。

19

我在月子中心住了一周後,接到了療養院的例行電話。

醫生和我說了很多,大致意思就是我媽的病逐漸好轉,我有空的話可以去多看看她。

我說了我在坐月子的事,醫生笑著祝福:「恭喜恭喜,還是龍鳳胎啊,那我得多沾沾喜氣,讓我兒媳婦兒爭取也一次生倆。江小姐,那就不打擾你了。說不定等你出月子,再過來的時候你媽媽已經恢復了許多,能認出你了。」

聽到好訊息,我的心情也極好:「那可得多謝你們。」

「江小姐客氣了,那你好好休息,再見。」

剛掛電話,路言川就問:「媽的病情有好轉?」

我揚唇笑:「嗯。對。讓我多去看看她,說不定能好得更快。可惜我得出月子了才能過去。」

「明天我去看看媽吧,雖然她不認識我,也讓你心裏有個安慰。」路言川溫聲道。

「好,那你給她帶些櫻桃去,她愛吃。」

「好。」

生了孩子之後,我突然就覺得心態變了。

以前,總是在心裏做著與路言川離婚的準備,不太願意用他的錢,也不願意使喚他,總覺得這樣,似乎我的那點兒自尊心就能得以留存。

現在,我就覺得,他是我老公,是我孩子的爸爸,而且貌似他對我還是有些情意在的。那他的錢,我不花,難道留給別的妖精花嗎?我不使喚他,讓他有精力去讓別人使喚嗎?

自家男人的錢,該花就花,絕不能心軟。

自家男人,該使喚就使喚,絕不能讓他偷懶。

沒錯。

一晃就出了月子,因著是兩個小寶貝,再加上兩個月嫂和一個阿姨,路言川原來的那套房子就顯得不夠住了。

路言川一揮手,就帶著我去了他的別墅。

他爸送他的成人禮。

好吧,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

更不懂的還在後頭。

回到家。

我剛在床上躺好,路媽媽就過來了。

「小魚,這些給你。你給我們生了那麽好一雙寶貝,這些都是給你的獎勵。」路媽媽將東西塞給我。

我拿起一看,一張房產證,兩張卡。

路媽媽笑得特別溫柔:「這套別墅就在這附近,以後啊,你和言川吵架了,不想與他住,就自己過去住,不理他。這兩張卡,一張是我給的,一張是你爸給的,各有五百萬,都是你的私房錢。」

這對於 18 歲以後,手上的存款沒超過三萬的我來說,簡直是巨款。

這也讓我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原來我嫁了個豪門。

我將頭搖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媽,這太多了,我不能要。」

「小魚,媽送出來的東西可不會收回去了,你收好。這也不僅僅是給你的,還是給孩子們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只能接受並道謝:「那謝謝媽和爸。」

「這才乖。」

「媽,在醫院的時候,可有給寶寶們做 DNA 鑒定?」這話我問得自然。

因著路言川這個混蛋忘了這事,我想路爸爸路媽媽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自是存了個疙瘩,這對於兩個小寶貝以後來說並不是好事。

是以,對於這件事,我很積極。

路媽媽臉上的笑更深了幾分:「嗯,你上次問過後,我們就做了。言川這渾小子,到現在還蒙在鼓裏呢。」

我扁扁嘴:「就怕他一直發現不了。」

「這兩孩子長得特別像他小時候,等過段時間長開了肯定會更像。到時候媽提醒提醒他。哎,委屈咱們小魚了。晚上想吃什麽?媽吩咐阿姨做給你吃。」

「好,謝謝媽。煮點魚湯吧。」

「行。」

20

我出了月子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兩個小寶貝去看我媽。

我抱一個,路言川抱一個,叫了司機開車送我們過去。

我先去見了醫生。

醫生笑著說:「你媽媽好了很多,現在對很多事情都有了反應。你多過來陪陪她,說不定什麽時候她就清醒了。」

「好。」

我媽對比以前,果然精神氣都要好很多。

臉上有氣色,也多了幾分靈動,不再死氣沈沈的。

我將孩子抱給她看:「媽,你看,這是你的外孫女丸子。可愛不可愛?」

我媽的眼睛就黏在了丸子身上。

片刻後,她甚至還伸手要抱孩子。

我看了看醫生,醫生笑著點頭。

我將孩子交給她。

她溫柔地抱過孩子,站起身來回地走,熟練地哄著,嘴裏還念念有詞。

突然,我媽停了下來,眼神清明地道:「不對,這不是我的小魚,我的小魚早就長大了。」

我一驚,在醫生的示意下忙走上前,從我媽懷中抱過孩子,笑著說:「媽,我才是小魚好不好?這是您的孫女。」

「小魚?對,你是小魚。我的乖女兒,小魚……」我媽看了我幾分鐘,突然一把抱住我,放聲大哭。

我怕嚇到孩子,忙將孩子將給一旁的路言川。

我回身抱住我媽,輕聲安慰她:「好了,不怕啊,小魚一直在的。」

哭了很久,我媽放開我,條理清晰地道:「媽的乖女長大了,還生了寶寶。唉,媽像做了一場渾渾噩噩的夢,一朝醒來,一切都變了。」

我不可置信地去看醫生:「醫生,我媽這是好了?」

醫生也驚喜地擡頭看著她,疾步走上前問了好幾個問題,我媽對答如流。

醫生笑道:「江小姐,看樣子,你媽媽真的是突然就清醒了過來。實在是太好了,恭喜你。不過以現在的情況看,還是得好好地調養。」

「嗯,好,謝謝醫生。」

我再一次抱住了我媽:「媽,小魚想你,好想你……」

話才出口,就已經淚流滿面。

這些年的日子在眼前晃動,心裏所有的委屈好像都找到了可以訴說的地方。

我媽回抱了我,拍著我的背,輕聲哄:「對不起,都是媽讓你受委屈了。」

「不許您說這樣的話,您醒了,那咱們以後就好好地過日子。」

「好好好。」

「媽,這是您的女婿路言川。還記得嗎?」

大學時剛談那會兒,我帶路言川見過我媽。

「記得記得,好孩子好孩子。你們這一路走來,很辛苦吧?多謝你陪著我的小魚。」

我搶在路言川開口前道:「媽,言川對我可好了,一點都不辛苦。」

路言川明白過來,也開口說道:「媽,您別說這樣見外的話,咱們是一家人。以後啊,讓我和小魚一起孝敬您。」

「好,這是我的外孫和外孫女吧?來,讓我看看。」

一時間,一室的歡聲笑語。

路爸爸路媽媽知道我媽媽清醒過,馬上就要過來,我正要給路言川使眼色,醫生阻止了。

「其他的人還是晚些天再過來吧,病人的病情還不太穩定,人太多太吵不太好。」

如此,路爸爸路媽媽只能作罷。

這一天,我媽執意要留我單獨說會兒話。

看她這個神色,我便知道是有什麽想與我說。

路言川很有眼色地帶著孩子先走了,臨走時,他輕聲對我說:「我晚點過來接你。」

「嗯,你們路上開車慢些。」

「好。」

21

九月的陽光溫和。

我與我媽坐在陽光下的樹影裏,我伏在她的膝上,她輕輕地撫著我的頭發。

時光緩緩流淌而過,我似乎能聽見它的聲音。

良久,媽媽輕輕地開口:「小魚,在你的心裏,一直以為我跟你爸爸,是恩愛異常的,是不是?」

我心裏一驚,身體僵硬起來。

媽媽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別怕,媽媽沒事,現在很清醒。我想跟你講個故事。原本,這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本不該跟你講的。

可是我知道啊,它藏在我心裏太久了。如果不把它講出來,我怕哪天我又不清醒了。

我已經讓我的女兒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受了那麽多苦了,我可不能再讓她在這世上毫無依靠。還有我的外孫們,我想看著他們長大成人。」

我依在她懷裏,輕聲回:「媽,你說吧,我現在長大了,你什麽都可以對我說了。」

「我跟你爸是白手起家,你爸是孤兒,我也沒好多少。我跟他戀愛那會兒,很苦也很甜。苦的是貧窮的日子,甜的是心。

到你出生後,我們的日子才慢慢好起來。你十歲的時候,你爸走了大運,生意一下子就上了幾個台階。那之後,為了照顧你,我就結束了公司回歸了家庭。

你 15 歲的時候,我發現你爸有外遇了。那時候你還小,我不敢讓你知道,死死地瞞著。也不敢找你爸鬧,一個人晚上不知道哭了多少。你看看你爸多可笑?他能一邊外面養著情人,一邊回家後對我溫言細語極盡關懷。

這事兒拖了三年,到你上了大學,我就跟你爸攤牌了。你爸說要跟我離婚,說遇見了那個女人他才明白了什麽是真正的愛情,她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其實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剛開始知道他們的事時,見過那個女人,她那時候正大著肚子呢。

我其實不甘心的,但我也沒鬧。只是跟你爸說,讓他演一場破產的戲。如果那個女人真的願意與他一起承擔巨額的債務,那我就與他離婚。如果她不願意,那就不要再和我提這件事。

你爸同意了。最後,我意料之中的,她口中所謂的愛情,不過是看在他錢的份上。那女人證實這些訊息後,就帶著孩子失蹤了。還留言告訴你爸,說孩子不是他的。

你爸當場吐了血,之後大病一場,等他好起來再去管理公司,才發現公司出了大問題。是那個女人,跑了之後,將你爸公司的一些機密賣給了他的對手公司,然後就是四處籌錢。

錢沒籌著,最後他卻跳了樓。不過他跳樓其實與破產應該關系不大,他在跳樓之前見過那個女人。

我心裏一直不甘,我這輩子,所有的青春時光都給了你爸,陪著他吃苦陪著他創業給他生兒育女,最後他卻願意為了另一個女人丟掉性命。」

說到最後,我媽身子都抖了起來。

我心裏一驚,忙伸手抱住她,輕聲安慰:「媽,都過去了,過去了。你還有我,還有我的寶寶。以後,我們一起好好的。」

良久之後,我媽的身體放松下來,笑著說:「嗯,都過去了。往後啊,我們好好在一起。」

我望著從樹葉縫隙裏落下來的細碎陽光,落了淚。

22

接我媽回家那日,是我一個人去的,休息了一個多月的路言川去上班了。

本來他執意要一起去。

我指著他響個不停的手機笑:「你覺得你再不去能安生?我現在聽到你的手機鈴聲就煩。再說,你下班回來了就能見到了,到時候你帶點她愛吃的水果,她絕對特別高興。」

路言川摸摸鼻子,上班去了。

我媽見我一個人過去,很緊張地問:「言川呢?」

我笑著安撫她:「他上班去了,你別瞎緊張,我們倆好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

路爸爸路媽媽都很熱情。

路媽媽還一個勁兒地拉著我媽看路言川小時候的照片,以證明女兒丸子和兒子包子與他們爸有多像。

路言川下班回來時候,瞄到了那相簿,當場黑了臉。

路媽媽絲毫不介意,甚至還拉著路言川也過去看了半小時,並且詳細地講解了那些照片上的黑歷史。

路言川逃回房間,去隔壁房間將抱熟睡中的兒子抱了過來。

我白他一眼:「他剛睡,你抱起來做什麽。」

「被我媽傷害了,來兒子這裏找點安慰。」

可能是血脈相連,路言川這家夥,雖然當初死不承認這是他的種,可孩子們出生後,他倒是與他們很親近,每日都要輪流著抱會兒。

路言川抱著包子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出聲道:「為什麽我覺得孩子和我長得越來越像?」

我沒好氣地瞟他一眼:「你哥的……」

路言川黑了臉:「江魚,老子沒兄弟!」

我漫不經心地答:「哦,那可能是你養得好。反正你不是不孕嗎?」

路言川噎住,蹙著眉抱著孩子出了房間。

我沒搭理他。

幾分鐘後,路言川一把將我推倒在床上:「江魚,不如試試吧,看我到底孕不孕!」

說著,他驀地低頭親了過來。

這是結婚後,他第一次親我。

好聞的氣息將我整個人籠住,我整張臉都要沸騰起來。

一吻畢,路言川將我摟進懷裏,啞著聲音問:「孩子到底怎麽回事?平日裏我媽老說他們像我,我還不以為意。今天看了自己小時候的相簿,再看兒子和女兒,太像了。」

說起這個,我心裏來了氣,一把推開他,轉頭抓起枕頭砸在他的頭上。

「都說了是你的,某人還怎麽說來著,我可以當接盤俠,但是不要因此就把我當傻子。呵。」

路言川一把拽住我的手,將我又摟回懷裏:「小魚,我是真的沒有印象和你……」

我哼了哼:「你肯定沒印象啊,那次我們電視台去你們所裏采訪,某人跟不認識我似的。可惜,喝酒了就抓著我不放,還一個勁兒地喊我的名字。」

路言川驀地瞪大眼:「那一晚,真的是你,小魚?」

我撇撇嘴:「不然你以為是誰?」

路言川苦笑:「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夢醒了一場空。對不起,對不起,寶貝,都是我不好。」

「嗯哼,那得補償我。」

「嗯,肯定的。你等著。」說罷,路言川翻身下床,去衣櫃裏翻翻找找。

出月子後直接回別墅,路媽媽直接把我的東西搬到了路言川的房裏,我裝模作樣地抗議了幾句,被路媽媽嘀咕了幾句,然後我壓著嘴角的笑「被迫」與路言川住在一起。

幾分鐘後,路言川拿了幾個檔袋遞給我。

我狐疑地接過。

開啟一看,房產證、銀行卡、公司股份證明等。

「你全部家當?」我笑著看向路言川。

路言川點頭:「嗯,都給你。」

「你不怕我卷錢跑了?」

「你不會!我曾經那樣對你,你都還給我生下丸子和包子。小魚,謝謝你。」

我把東西一收:「行,要是以後你哪天對我不好了,我就帶著這些東西跑路,讓你上街做個流浪漢得了。」

「好。」

路言川沈默了幾秒,又接著說:「不過我也得批評你,都懷孕了,還想自己一個人扛,也不去找我。你什麽時候能不要這麽倔?」

「我也想過要去找你啊,可是聽咱們單位的人八卦說,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那一夜,本就是我自己沖動,我總不能讓自己去做第三者,去毀了你的幸福。」

「你個傻瓜,沒有其他人。沒有你,對我而言就沒有幸福。」

「你倒是得好好跟我說說,怎麽就莫名其妙要跟我結婚?還是在看見我大著肚子的時候,是不是同情我?」

路言川嘆氣:「其實,在領結婚證之前,我去找過你一次。那時你與田甜在一起,你沒看見我,她看見了。

你走後,田甜找上了我,我問她你的情況。她很警惕地看著我,告訴我你懷孕了有自己的幸福生活,叫我不要打擾你。我心裏特別難受,可也只能接受現實。

那日在民政局門口看著大著肚子的你,我心裏跟刀割似的。聽你說你離婚了,我什麽都沒想,話就脫口而出了。我想, 既然我將你讓給別人,你也不能幸福,那我就將你困在身邊,讓我自己給你幸福。」

路言川說完,懊惱地道:「我真是蠢,竟然不相信你的話。」

我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吧?田甜知道孩子是你的啊,她怎麽可能說那樣的話?」

路言川蹙眉:「可是她當時就是那樣對我說的啊。」

想了想,我撥了電話給田甜。

「小魚兒,你終於抽空想起我來了。」

「田甜,我問你個事兒。」

大約我的聲音有些過於嚴肅,田甜也正了語氣:「你說。」

「路言川說在我與他結婚之前去找過我,你還見了他?」

「這事兒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我犯了什麽事兒了。是那個狗男人與你說的?哼哼,是有這麽回事。那是你剛懷孕沒多久,我還不知道他就是孩子爸,不然我得罵得他狗血淋頭。」

「那時候我以為你有自己喜歡的人了,就叫他不要癡心妄想了,讓他滾遠點。」

「後來你們倆結婚之後,我覺得這事兒不重要,就沒與你說了。現在怎麽想起提這茬?」

我哭笑不得:「沒事兒,你有空過來跟丸子包子玩。」

「好呢,那我明兒就來看我兒子女兒。好些天沒見了,想他們了。」

掛了電話,我望著路言川,路言川望著我。

兩個人驀地就相視笑了起來。

時光溫軟,似乎也帶上了甜蜜的氣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