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蹲在瓜棚裏，手裏攥著個破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這大熱天的，連知了都懶得叫喚。
"這鬼天氣，熱死個人。"他抹了把汗，擡頭看了眼日頭，"再這麽曬下去，瓜都要熟了。"
正嘀咕著，忽然聽見外頭有動靜。王二狗探出頭去，看見個穿青布衫的老頭，正蹲在瓜地裏，手裏捧著個西瓜，啃得正歡。
"哎！老頭！"王二狗急了，"那是我的瓜！"
老頭擡起頭，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嘴角還掛著鮮紅的瓜瓤。王二狗心裏咯噔一下，這大熱天的，老頭臉上怎麽一點汗都沒有？
"小夥子，"老頭咧嘴一笑，"這瓜真甜，你也嘗嘗？"
王二狗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在瓜棚的柱子上。他這才發現，老頭腳下沒有影子。
"你...你是人是鬼？"王二狗聲音都變了調。
老頭嘿嘿一笑，把手裏的西瓜往地上一扔。西瓜摔得稀爛，可流出來的不是紅色的汁水，而是黑乎乎的東西，還冒著腥氣。
"我當然是鬼，"老頭站起來，身子輕飄飄的，"不過你別怕，我就是饞你這瓜。這樣，你每天給我供個瓜，我保你今年大豐收，怎麽樣？"
王二狗咽了口唾沫，腿肚子直打顫。他想起村裏老人說過，遇到鬼不能硬來，得順著來。
"成...成啊，"他結結巴巴地說，"不過您得答應我，不能害人。"
"害人？"老頭擺擺手，"我要是想害人，還能跟你商量？我就是饞這口瓜。"
正說著，外頭又傳來腳步聲。王二狗探頭一看，是個穿紅衣裳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往這邊來。
"哎喲，老李頭，"小姑娘笑嘻嘻地說，"你又在這騙人吃瓜呢？"
老頭一看見小姑娘，臉色就變了，"小紅，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小姑娘蹦到瓜棚前，沖王二狗眨眨眼，"這位大哥，你別信他的。他就是個饞鬼，專門騙人供他吃瓜。"
王二狗看看老頭，又看看小姑娘，腦子都轉不過來了。
"你...你也是鬼？"
"是啊，"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說，"不過我比他實在。這樣，你每天給我供個瓜，我教你種瓜的訣竅，保你明年收成翻倍，怎麽樣？"
老頭不樂意了，"小紅，你這不是搶生意嗎？"
"誰讓你騙人來著？"小姑娘撇撇嘴，"這位大哥，你別怕，我們雖然是鬼，但都是好鬼。就是饞你這瓜，沒別的意思。"
王二狗這會兒反倒不怕了。他撓撓頭，"那...那要不這樣，你們倆每天一人一個瓜，教我種瓜的訣竅，成不？"
老頭和小姑娘對視一眼，都笑了。
"成！"
從那天起，王二狗的瓜田裏就多了兩個常客。白天他跟著老頭學怎麽選種，怎麽施肥，晚上小姑娘就教他怎麽防蟲，怎麽澆水。
說來也怪，自從有了這兩個"幫手"，王二狗的瓜田一天比一天好。瓜又大又甜，賣得特別快。
村裏人都說王二狗走了狗屎運，可誰也不知道，他每天晚上都要往瓜棚裏放兩個最好的瓜。
有時候半夜起來，還能聽見瓜棚裏有說有笑。
"老李頭，你這施肥的法子不對..."
"你懂什麽，我這可是祖傳的..."
王二狗躺在屋裏，聽著外頭的動靜，翻個身繼續睡。這日子，過得還挺有意思。
後來一天夜裏，王二狗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二狗哥！二狗哥！快開門！"是隔壁李嬸的聲音。
王二狗趕緊披上衣服去開門，"李嬸，這麽晚了，出啥事了？"
"我家虎子發高燒了，燒得直說胡話，"李嬸急得直掉眼淚，"村裏的大夫去縣城了，這可咋辦啊？"
王二狗心裏一緊，正要說話，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老頭的聲音："讓她摘片西瓜葉，搗碎了敷在孩子額頭上。"
王二狗回頭一看，老頭和小姑娘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身後。
"這...這能行嗎？"王二狗猶豫地問。
"放心吧，"小姑娘說，"這是老李頭祖傳的退燒方子，比大夫開的藥還管用呢。"
王二狗趕緊把方法告訴了李嬸。第二天一早，李嬸就興沖沖地跑來道謝，說虎子的燒果然退了。
又過了幾天，村裏來了個收瓜的商人。
"你這瓜不錯，"商人摸著下巴說，"我全要了，給你雙倍價錢。"
王二狗正要答應，老頭突然在他耳邊說："別賣給他，這人是個騙子，專門在秤上做手腳。"
王二狗心裏一驚，仔細一看，果然發現商人的秤有問題。他當即拒絕了這筆買賣，保住了自己的辛苦錢。
轉眼到了七月十五，中元節。
這天晚上，老頭和小姑娘顯得特別沈默。王二狗覺得奇怪，就問："你們這是怎麽了？"
"二狗啊，"老頭嘆了口氣，"今天是鬼門關大開的日子，我們得回去了。"
"回去？"王二狗楞住了，"回哪兒去？"
"回地府啊，"小姑娘輕聲說，"我們本來就是趁著鬼節出來透透氣的，現在該回去了。"
王二狗心裏突然湧上一陣不舍，"那...那你們明年還來嗎？"
老頭和小姑娘相視一笑，"只要你種瓜，我們就來。"
說完，他們的身影漸漸變淡，最後消失在月光下。
王二狗站在瓜棚前，看著滿地的西瓜，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他蹲下身，輕輕拍了拍最近的一個西瓜，"明年，我給你們留最好的。"
夜風吹過瓜田，帶起一陣沙沙的響聲，仿佛是誰在輕聲回應。
